高岭之花

“......程亦辰？”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迟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从头扫到脚。面前人的身量比记忆里的拔高了不少，一身挺括的衬衫西装把整个人衬得很职场。如果不是他脸上摆出的职业化微笑在撞上我的目光时瞬间变得僵硬，我几乎都要认不出他来。

  那个留着最简单的学生头，带着一幅黑框眼镜，我笑他像个蘑菇的小辰，那个趴在我背上，听我生涩地说着情话，偷偷亲我脖颈的小辰，那个在我问他我们是不是会永远在一时起掉着眼泪拼命点着头的小辰。

  如果现在站在面前的是当年的那个好哭鬼小辰，他一定会抱着我嚎嚎大哭，如果我是当年的陆风，也一定会忘乎所以地把他揽进怀里，亲吻他，安抚他，甚至是发脾气埋怨问他是不是忘了我，怎么五年来把我忘得地彻彻底底，不给我一丁点回信。

  我想告诉他，我是那么急切地等在机场见他最后一面，刚到美国时我像疯了一样每天都在想方设法逃回来，被暴力镇压后只好给他写信，鸡婆一样跟他分享我遇到的每一件糗事跟趣事，尽管大多都是瞎编的，因为实在很难从跟爱人分别的日子里挑出些趣事来回味。

  或许是多年石沉大海的信与附着在上面的感情，已将我的热切与期待慢慢磨平，剩下的那点，没料到能一直支撑到如今。当期待久到几乎要放弃的重逢真的发生时，意外得没有一丝丝准备，曾在脑海里上演过的热情相拥也好，喜极而泣也好，歇斯底里也好，一样都没有发生。

  我没办法把这些年的经历和感情对他开口讲。大概真正的哀伤和苦痛，都是歇斯底里不起来的吧。

  时间把曾经那个灵动冒着傻气的小白痴打磨得成熟，可能在他眼里，我也变得面目全非。我看见他嘴巴张了张，惊讶得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我抬起左手在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率先打破僵局。手上力道跟脸上表情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正适合老友重逢，又不打破上下级之间保持的那点客气与疏离。右手伸出去，跟他的手稳稳一握，毫不拖泥带水，及时抽回。察觉到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纷纷聚拢，我听见自己用没什么情绪的语气，在主管把目光从他身上转回又看向我时，随意地补了一句。

“高中的老同学，挺久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