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

 我终于明白了所谓无力和无措的感觉。

 如果说年轻本身，就需要轰轰烈烈的蹉跎和伤心来点缀，那我愿意出拿十年，二十年的光阴来蹉跎挥霍。可我已不再年轻，怎么能放任那双曾被用力握在掌心的手，再次失散？

 初夏的午夜，低着头盯着脚下锃亮的水磨地板。地板上映出的人影，神色疲倦又颓然。眼皮一旦沉重，他的脸就会从黑暗中明亮起来，对我挥着手，像是在做告别。

不对，心神一震，身体惊弓般弹了起来，心里犹在打鼓似的咚咚擂着，跟墙上挂钟整点报时声响在一处。摁在太阳穴上骨节分明的手，微微发着抖。

 守在酒店大厅里已有两天，不眠不休，不敢离开，甚至不敢阖眼，害怕他们趁我一不小心就把小辰抢走。更怕他离开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征兆，一个转身，人就再也不见。无尽的寻找与等待，早就让我害怕了。

  焦灼的等待如同悬顶之剑，不知它何时降下残酷的锋刃，宣判我的死刑。但等待这个过程本身虽然焦灼，至少还有一丝命运未卜的希望，我甚至希望能够永远像现在这样僵直地坐着，枯等着。至少一天当中还能偶尔看见他从我面前走过，虽然步履匆忙，他或是低着头，或是直直看向前方，仿佛从没注意到我的存在。

  然而希望之所以为希望，大概在于它并不真实。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身边的人总跟无情的命运沆瀣一气，无耻地，一次又一次把他从我身边夺走。

  三个人推着行李箱走出电梯门，走向前台的那一刻，我知道等了三天的判决终于来了。我一下子站了起来，隔着两个人朝他张望过去。秦朗跟亦晨说了些难听的话，也都只是听一半漏一半，我眼里心里只有他们身后的那个人。

  无法想像，曾经那些声声相许的誓言怎么会说不见就不见了。我们二十年的纠缠，二十年的爱恨辛酸，别人又怎么会懂，怎么会理解？

“小辰。”

  我开口叫了他一声，他不回答也不看我，只跟着秦朗他们往外走。我站在原地，目光追着他的背影又喊了一声，声音不大，闷闷的，带着刻意讨好的柔和。

  是发自肺腑，而不是喉咙。

  他终于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却只是沉默着。我站着不敢动，全身的肌肉绷得紧紧的，害怕再进一步又把他吓退回去。屏息等着他的回答，身体最大程度朝他前倾过去，绝望中却又期待着，脸上表情近乎恳求。心中忽觉前所未有的伤心与渴望，只有经历过这种情感的人才可能了解，所有言语都不足以表达，在这深渊般感情中沉沦辗转过的一切期待与苦痛。

“小辰。”

回来吧，求你了。